約莫前晚,我煮完晚餐,正捧著享用,見著阿爾及利亞室友Amina拎著微波食物走進,滿臉疲憊與沮喪。當下非常驚訝──Amina很擅烹飪,加上家當齊全,連壓力鍋都帶了,晚餐雖不至於稱之好料,但總是用心且精緻,這是我第一次見她吃微波食品打發一餐。
There must be something wrong.
關心幾句,她沉默良久才娓娓道來。先前她曾告訴我們她的瑞士居留證恐怕會有問題,但當時的解釋過快,詳情複雜,我並未搞懂是怎麼一回事。而當日她得知,她的居留申請被拒絕了。
恐怕是因歐洲不乏北非的非法移民,加上穆斯林在西歐各國始終被另眼相待,因此歐洲對阿拉伯國家的簽證審核非常嚴格,有時甚至顯得不合情理。Amina在四月即遞出簽證申請,但她無法獲得entry Visa,加上她同時被法國及瑞士的學校錄取,在久候不至、多次詢問未果之下,她只得申請法國的旅遊簽證(三個月),並藉由申根地區自由移動的規範入境瑞士。
但學生必須緊接著申請長期居留。瑞士當局拒絕的原因是懷疑她動機不純......或許因為她是個只有17歲青春美麗的北非少女,或許因為她沒有瑞士簽證.....但這實在太荒謬了,她付了學費、獲得入學許可、繳了宿舍費用....太容易證明她的確是個學生,這根本與歧視無異。
原想今天去Zermatt登馬特洪峰(Matterhorn),但知曉這晴天霹靂的消息,我取消了這週所有計畫,因為Amina說,即便她的法國簽證尚未到期,但她無法在此枯等下去,她的父母投資她很多錢來瑞士求學,失望之餘,勒令她這週六馬上回阿爾及利亞.....
昨夜,我與Amina的朋友、土耳其室友Irem,四個女生窩在Amina的房間裡,嘗試了解狀況,並試圖幫她找出所有可能的解決方法。找洛桑移民局、到伯恩(Berm,瑞士首都)找移民局總部、致電阿國大使館、請學校出面解決.....
Amina是個早熟的女孩,1995年生的她,為了大學準備的衣著、西裝外套和化妝,深邃的五官及白皮膚,使得對我而言,判斷她的年紀非常困難,她看起來熟練得完全不似青澀的17歲。她乖巧體貼,樂於傾聽,措辭溫暖,使我常常忘卻她只是個孩子。
而昨晚在Amina的房間裡,見到她落寞害怕卻佯裝堅強,心裡感到很心疼。我永遠不會忘記,前幾週當她告訴我,她有多麼希望來到這個地方,這是她的夢想,她很想買EPFL的T-Shirt,她甚至跟EPFL的校門合照......當時她眼裡閃爍的光芒。儘管迄今我在瑞士的經驗相當好,但我甚至有點怨懟瑞士當局,為何要對一個無辜的女孩這麼苛刻。
台灣政府一定也曾這樣摧毀過很多越南、印尼、菲律賓家庭的夢想,是吧?
今日晌午Amina返回宿舍,告訴我們她竭盡所能,但所有答案皆是,她必須返回阿爾及利亞重新申請簽證及居留。即便再快,也不是一時半刻之事,她注定錯過這學期的課程及考試,而宿舍她也即將退租,只能保留到九月底。明日她將去日內瓦找她在當地唸書的兄長,週五返回宿舍做最後打包,週六返國。
目前唯一剩下的最後一線希望,是Amina的舅舅的朋友,據說頗具影響力,正拜託他嘗試改變處境。無論是否有效,她都會在九月底前曉得。而那萬一的指望,便是假如奇蹟發生,她的宿舍及不必退租了。否則FMEL有至少600位學生排隊等待房間,一但退租,立即會有他人補位。
沒課的我,整個下午陪著Amina打包行李、洗衣服、煮晚餐。她像個徬徨無助的妹妹,十分欣喜有我的陪伴。Amina說她想用光剩下的肉,加上煮給大家吃會讓她心情較好,於是我們欣然同意,紛紛貢獻食材。傍晚室友陸續返家,煎蛋、拌馬鈴薯泥、擺盤等各司其職。
餐後Irem提議,揪團到市區的烏契港(Ouchy)邊,有間Movenpick hotel,大夥兒一起去吃冰淇淋!所有人自然興奮響應。倉促出門,終於在10點閉店前趕到。我點了Black Forest,兩球巧克力、一球香草,加上許多櫻桃、奶油和巧克力片,要價11.5CHF,以瑞士的物價而言還算便宜。
左二是Amina。她真的不像17歲對吧?但儘管外表成熟,許多想法都還青澀,例如即使有男朋友了,對理想對象仍是懷抱著浪漫憧憬。但這也使得她特別單純、真誠可愛。雖然短短兩週,但我真的已經喜歡上這群投契的室友,暗自祈禱,縱使只有萬一的指望,但願Amina仍有機會留在瑞士。
因為她,從來不曾想去北非的我,開始認真思考,在交換期間飛一趟阿爾及利亞的可能性。Amina說她家仍有空房,我與Irem可以一起睡,但男生們無法。也許我們能安排趟北非之旅呢,Why not?
突如其來的變故,讓早已熟稔的3個女生,突然之間變得更為親近。今早我們偷偷談論Victor的八卦,清晨八點,Irem說她竟看見一個只穿著襯衫的女生,從Victor的房間走出來!Well.....接著我們開始談論彼此的男朋友,女孩們最喜歡的話題,談得欲罷不能。Irem和男友已交往六七年,同樣學電機,但她男友申請到德國的大學,因此24歲的她已與男友遠距多年,如今終於輪到她來瑞士唸碩班。Amina的男友是阿義混血,母親是義大利人,目前在法國馬賽唸書,他倆14歲開始約會,14歲!什麼年紀啊這個!!!!!!!!!!!
我好希望在Amina離開前,煮一桌像樣的台灣食物招待她,不過目前已經顯得太趕。明天,或許我跟Irem或男生們,會去市區挑送給Amina的紀念品:)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