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雜記】西伯利亞歸來

經歷休假陡然結束，緊湊進辦公室後林林總總急迫又重要的事件纏身，致使睡眠不足加呼吸道感染，從鼻頭蔓延到喉嚨，週末大病一場，此刻才終於擠出一點敲鍵的力氣。

而我的心，遺落在西伯利亞，仍在貝加爾湖畔駐足，絲毫不願歸返。

Мыс Бурхан, Olkhon Island, Lake Baikal

說不清多少年前，貝加爾湖便臚列在我的夢想旅遊清單上。興許是國中、高中時，自然地質或地理時讀到的那些──全球最深湖泊，最深達1634m，占地表淡水總量17%~20%，也是古時蘇武牧羊所稱的「北海」........。2010年赴蒙古當志工時，也曾對地圖上貌似鐵路易達的距離，對貝加爾湖望眼欲穿，但終究未脫團單飛。去年10月安排長假前，從5月便開始研究各種中距離的旅行路線，例如印度、南非、緬甸......俄國遠東+貝加爾湖也在當時，因海參崴單程機票便宜，而名列頭號考量。

只是10月寒帶地區極可能開始降雪，不若想像中能夠捕捉到繽紛秋景，加上最後決定帶弟弟們出遊，最終是選了荷比盧。而這條研究過約莫9~10天的路線也一直在我心頭擱著，直到今年6月，原先在查斯里蘭卡和緬甸，卻又覺得夏季酷熱，靈機一動試了不同點進出俄國，見海參崴去、伊爾庫茨克回的來回機票才1萬多，歡喜地拍板定案。

儘管曾獨旅歐洲十多國，然而西伯利亞據說逼近於零的英文普及率，也令人行前倍覺挑戰。我沒有做太多針對行程的詳細準備，訂完來回機票、住宿、臥鋪/國內線，搞定簽證和強國通行證（台胞證）後，打算將各大城市景點全交給Tripadvisor，只專心一意，以兩週時間開始自學俄語。

學會西里爾字母（Cyrillic），事後證明是極度值得的。儘管有拍照即能翻譯的APP，然辨識度有時卻不免差強人意，而我也相信著，到一國深度旅遊，總不能連一丁點對方的文字都不識得。何況除卻容易和拉丁字母搞混外，俄語字母較之阿拉伯語、泰語....總還是獨立方塊，不顯得曲折蜿蜒難學。安裝俄語鍵盤，背熟基本單詞，遇著複雜情境，並以google translate英翻俄，再讓對方俄翻英回應，此行竟也順利度過所有溝通場合。

於是，得以大喊目的地的俄語，跳上公車；購買當地人搭乘的區間車環湖，而非票價十倍的觀光列車；得以混進當地人市場、咖啡廳.......沿途城市海參崴（Владивосток）、伯力（Хабаровск）和伊爾庫茨克（Ирку́тск）正巧類似，皆是人口58萬~60萬的中型都市，輕軌電車、火車及頻繁公車一應俱全，在地路網運作極好，只需會些俄語，便能躍進當地運行的日常軌道。

而自從旅伴持續前往歐俄，我獨自回台後，更慶幸假期有限的自己，不曾在親友同事對於「那是什麼地方？」的錯愕中動搖，而選擇了西伯利亞。

據聞，歐俄的英語極為普及，餐廳服務生皆能以英語自介，加上6月為旅遊旺季正值永晝，歐洲觀光客眾多，物價也較西伯利亞高出約1.5倍。宮殿處處的聖彼得堡和莫斯科，許多為俄國帝王在西歐觀摩考查後，決意在俄國興建，因此略略觀之，與我所遊覽過的眾多歐洲宮殿相似（例如熊布朗宮、霍夫堡、無憂宮......）。貝加爾湖畔的特產如樺木皮製品、布里亞特族的薩滿雕刻、湖魚等自然再不復見。

而我，最愛的也是貝加爾湖週遭，那抹尚未過度觀光化，帶有民族文化底蘊，與自然生態的質樸。由於盧布從去年起劇貶，此刻的物價於台灣人而言可謂便宜親民，平均物價約六到八成不等，有些物事則便宜得誇張，例如local tour、火車票.....。

至於氣候，更是不消說。經歷10天的避暑活動，10~25度左右清冷乾燥的天候，抵達桃園機場時，撲面襲來那整團濕溽熱風，幾欲讓人暈眩。寒帶夏季體感舒適清爽，滿目針葉林和草原美景，教人不魂牽夢縈也難。

於伊爾庫茨克候機回台時，由於班機先飛北京，而該地國際線航廈僅有一個大廳，須等航班起飛前，才放人進去內堂掛行李。於是整間大廳擠滿嘈雜喧譁的中國團，各個粗俗不堪，將行李箱攤開塞紀念品、大聲吼叫交談，極為惱人。在這皺眉掩耳的場域中，我卻識得了一位在伊爾庫茨克唸書的山東女孩。她輕聲細語地搭訕我，之後兩人愉快流暢地聊起天。她說予我許多伊爾庫茨克的生活點滴、俄國各城的知識，以及她對當地民族的觀察，聊得一興起，便不覺時光飛逝。

比如我們在西伯利亞常見到長相類似蒙古人的布里亞特族（Buryat / Буряад），因為仍舊擁有泛靈信仰，各種薩滿相關雕刻頗為常見，亦是貝加爾湖周遭主要的少數民族，卻原來受到俄羅斯族的歧視。山東女孩說道，布里亞特族無法進入俄羅斯的高級餐廳，甚而只能從事低階層的工作，而最奇怪的是，俄羅斯人不那麼歧視蒙古人，卻偏偏歧視布里亞特人，或許是因為布里亞特人是俄國唯一長得不像白人的少數民族吧。我詫異地問：「那布里亞特人要到哪裡吃飯？」才知道途中有些販售湯包、餡餅等頗像蒙古食物的小吃店，才是布里亞特人經常覓食之處。

又比如，她告訴我，伊爾庫茨克的冬季平均溫度為零下35度，「那是你穿幾層褲子，出門超過一段時間都會覺得凍僵的冷，鼻涕流下來，過幾分鐘就凍結了，吸不回去.....」但是她又興高采烈道：「但我還是推薦妳冬天再來一回，那時車輛可以直接開上Olkhon島，島上的景緻特別漂亮。」

返台後，亦發覺幾本先前購入後，閒置好一段時間的書籍。例如《帖木兒之後》，以歐亞草原角度訴說的近代帝國史；《普丁強權下的俄羅斯真相》，描摹俄羅斯現狀中的細微矛盾和腐敗問題。但願能在近期重啟閱讀，並也繼續緩緩學俄語一段時間。想來能對這段旅行的體悟，更了解ㄧ些吧。

遠東和貝加爾湖的絕美舒適，才剛歸返，便覺心已遺落，心心念念想著務必再訪。如有下回，我想瞧瞧不同季節的西伯利亞、天氣晴朗的海參崴。更盼望有機會到庫頁島、堪察加半島一遊。儘管難度更艱鉅，但回報的生態和風景，相信必定值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