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地島國家公園(Tierra del Fuego national park) |
那種浪漫是不羈的,荒蕪的,避世的。
巴塔哥尼亞最惡名昭彰的便是風,遒勁無歇,颳起時整座樹林轟然作響,彷彿魔戒中法貢森林的樹人以低音嘈嘈耳語。漠漠草原上疏落著耐旱低矮的灌叢,在稜線上行走,翻天覆地湧來的風,勁猛得可以將人輕易颳倒在灌叢上。在火地島,這樣的狂風伴隨著低溫,讓hiking真正成為苦其心志、勞其筋骨的挑戰。風勢多變,雲層聚散,致使這地區天氣變幻無常,經常晴空、陰霾、冷雨交替,可這讓得窺美景時的感動更加甜美,也使巴塔哥尼亞的記憶更深入骨髓。
像《巴塔哥尼亞高原上》,沾染類似西部拓荒氛圍的,上個世紀揉碎在整片廣域中的吉光片羽。空間感和時間感隨著長途巴士和戮力健行而扭曲,重新檢視地圖,在世界南方盡頭破碎的峽灣和半島神祕而遙遠,而我在這裡度過了人生最寧靜的聖誕節──於Punta Arenas,與眾多背包客篝火夜話,觥籌交錯,高緯的夜幕流轉著紫藍色,魔幻宛如白晝。風依舊驟猛,我帶著酒意沉沉睡去,醒轉時已是凌晨4點,人聲早已散盡,連狼藉的杯盤都完好歸位,只餘我睡眼惺忪移下溫暖的沙發,踏著咿咿呀呀的木造階梯,像夢遊似的。
屏除Galapagos和Easter Island,Patagonia是南美洲平均物價最高昂的地區,因地廣人稀、物產不豐,建築簡約而精巧,人民友善且相對均富,交通費極為昂貴,於是成為歐洲背包客口中最適合搭便車(hitchhiking)的天堂。集結於此的旅人,多半愛好自然與登山健行。若純粹遊覽而不特別喜愛健行,巴塔哥尼亞跳點遊覽即可,但若熱愛各式各樣的地景與山勢,即便待了三週左右,我仍舊覺得倉促,若是想把許多居中的小點遊遍,可能得要四五週呢。
巴塔哥尼亞 + 智利阿根廷中部行經城市
- Ushuaia: 世界盡頭,荒冷的比格爾海峽,冰川,火地國家公園,座頭鯨
- Punta Arenas: 南巴塔哥尼亞最大城,強風呼嘯中的寧靜聖誕,海鮮和保留區
- Puerto Natales: 應觀光而生的小鎮,除百內國家公園外就是Milodon地懶
- Torres del Paine: 旺季露營營地預約完全爆滿的百內,幸運好天氣day hike
- El Calafate: 木造而觀光化,物價高昂的小鎮,壯觀的莫雷諾冰河
- El Chalten: 阿根廷健行首都,Fitz Roy山腳下的村鎮,密集健行中的簡樸跨年
- San Carlos de Bariloche: 阿根廷的瑞士,優美湖區,坡度起伏的自行車道
- Mendoza; 阿根廷紅酒酒鄉,Maipu酒莊單車之旅,南美第一高峰Aconcagua
- Valparaiso: 太平洋畔,色彩繽紛的智利文化遺產兼港都,海鮮與文豪
- Santiago: 莓果類驚人便宜,移民遍布的智利首都
那時的我,滿心是烏拉圭人民的溫暖熱情、Buenos Aires聖誕節前的繽紛奔放。在彭巴草原(Pampa),年底前金陽瀉地,我穿著無袖洋裝愜意來去,路人還打著赤膊。轉瞬,紅眼班機抵達木造尖頂的Ushuaia機場,木牆厚實,暖氣乾燥,探出機場外不禁一個哆嗦──盛夏,夜晚低溫接近0度,白天高溫也不到10度,淅淅瀝瀝的雨,低垂的厚重雲層盤據在比格爾海峽的上空。
但巴塔哥尼亞特有的避世感,於此所遇人群的溫潤善良,極度密集的健行,反而讓我的心情從驟然低谷,到平靜欣喜。一如先前的旅途,我並未先訂任何住宿,連旺季熱門的百內國家公園都托大地沒有準備,只知道自己得一路走到Santiago,接著便是輾轉歸途。巴塔哥尼亞的野性和廣闊用另一種方式療癒了我,在這裡獨自密集健行,是對身體的鍛鍊,也是與自我的深度對話。
世界盡頭Ushuaia
即使多年後我遺忘了南美行的細節,但也絕對不會忘記在比格爾海峽上的這一刻──以烏蘇懷亞發光的屋舍為襯,山巒鞍部冰川盤據,座頭鯨奮力躍出水面,全船瘋狂驚呼。
Canal Beagle boat tour, humpback whale jumping |
原先只會看見海獅、企鵝、海鳥和燈塔的昂貴boat tour,意外遇見縱身為全船粉絲演出多次的座頭鯨;港邊市集,親手為我打造mate金屬吸管的,才華橫溢還頻頻示好的藝術家大叔;淒風苦雨中獨自健行三個多小時,直到觸及冰河,回程雨後初晴,彩虹環繞整座城市上空;滿城粉紫粉紅粉黃各色魯冰花妝點木造房舍,鮮豔教堂在灰階背景中閃爍;在南美第一次嘗試搭便車,順利抵達12km外的火地島國家公園......
從這裡開始了自Galapagos後再沒有過的自炊生涯。Galapagos是蝸居小鎮long-stay,偶爾自煮湯麵解饞,也換換口味,Patagonia則因物價而不得不然,幾乎所有背包客皆在hostel自炊。我住的Yakush hostel,便是當地很有名的一間,木造結構,管理得宜,加上聖誕前夕往Punta Arenas的巴士竟全滿,我不得不等到25號當天乘車,於是在廚房和交誼廳裡識得不少投緣的背包客。酒足飯飽,最喜愛的是開電腦修圖,捧著烏拉圭購買的馬黛茶(mate)杯,配烘焙店精緻的Alfajor,濃醇焦糖奶醬(dulce de leche)和微苦茶味在舌尖迸發,而當地人和南美各國旅人,往往也因一個亞洲女生竟每天手捧mate,而好奇和我搭訕。
極愛火地島國家公園,沿著比格爾海峽畔的健行。海濤灰茫,嶙峋的灰藍綠色岩岸,號稱「世界盡頭的郵局」有些超現實地支臂伸進海裡,裏頭暖氣熱烘烘的。前行,遠處山陵不過千公尺高,卻積雪皚皚,礫石灘上盡是被沖刷上的紫粉色貝殼,羽色低調的麥哲倫雁成雙成對地漫步著,是獨一份浪跡天涯的浪漫。
火地島國家公園的麥哲倫雁(Magellan Goose),雄鳥 |
一路由Ushuaia蜿蜒向北。
聖誕節停駐於房舍低矮簡樸,強風遒勁的Punta Arenas。於Ushuaia識得的瑞士哥倆好、罕見地走遍南美東北部的法國大哥、無論何處都堅持煮韓國菜的韓國小團體,以及其他萍水相逢的hostel背包客,寒風凜冽,聖誕節什麼店家都沒開的時刻,我們疏懶地出門半晌,其餘時刻緩慢地烹飪、喝紅酒、談天。
在Puerto Natales,我遇見德國/奧地利/澳洲組成的一行男女,在Punta Arenas便知曉百內國家公園旺季的營地預約早已爆滿,我亦不願重裝,遂和他們一同衝向百內day hike。極度幸運遇上晴空萬里,平時多躲藏在雲霧中的百內塔巍峨清晰,更幸運在即將抵達百內塔的巨石陡坡上,深谷間巨翼升起,遇見南美行魂牽夢縈卻仍不得見的安地斯神鷹(Andean Condor)!
安地斯神鷹,百內國家公園 |
密集的健行機會讓我創下單週70km+的健行紀錄,這包含如百內和Fitz Roy最後一哩,1km就需攀爬40分鐘以上的陡坡,也讓我在抵達廣義Patagonia的最北境──位於湖區,號稱阿根廷瑞士的Bariloche時,儘管健行機會總是存在,但果斷決定休息幾天。
佈滿聖伯納犬、巧克力禮品店、瑞士風格木屋的Bariloche,盡各種可能塑造瑞士氛圍。對待過瑞士大城小鎮的我而言,有點啼笑皆非,卻也有些街景令我想起瑞士,例如精品店處肖似St. Moritz,而Nahuel Huapi湖畔則形似日內瓦湖畔的靜謐,只是Patagonia平穩徐風帶來永不停歇的湖浪,這切實是南美才有的風景。打定主意休憩幾天,卻敵不過不容錯過的環湖25km單車道Circuito Chico的召喚──25km,原以為平坦好騎、風光宜人,卻意外是無盡的上下坡!幸好租車時識得了開朗好相處的以色列大男孩Daniel,還車前還在釀酒廠持單車店老闆提供的折價券,喝craft beer,享受晴光燦爛的湖景。
Nahuel Huapi 湖畔,Bariloche |
告別Patagonia,18hr的巴士抵達阿根廷酒鄉Mendoza。盛產牛肉的阿根廷,搭上便宜質量佳的新世界紅酒,怎樣也嚐不膩的享受。我與hostel大群各國背包客前往郊外滿佈酒莊的Maipu,第一站酒和解說員便出奇地好,自稱較晚採收而甜度馥郁的14%紅酒,眾人暈陶陶離開,炎熱溽暑中騎著單車,微醺地再嘗試一兩間酒莊,最後以小店動輒21%的5種甜酒liquor收尾,返程公車微晃,我們各個紅光滿面,都同意是無可取代的一天。
那天是星期一。而我們笑稱,待大夥兒都工作忙碌,Monday Blue時該會多想念呢。
Bodega Domiciano, Mendoza |
Ruta 60, Chile (網路圖片) |
Valpariaso |
瑞士哥倆好Philip和Fabio
有山的地方,就有瑞士人。愛健行的我,南美行旅遇到的瑞士人不在話下,這兩個卻是我最要好的,且都不是典型的瑞士人。Philip在中東工作過,奇特的移民法規迫使他每月都需離境沙烏地,因此在中東各地旅行,個性溫和貼心;Fabio曾在巴西交換,說一口流利葡語,學起西語也如反手折枝,個性和長相都頗被巴西同化(誤),一派無可救藥的樂天開朗。我們在Ushuaia的hostel相識,都急著在聖誕節前趕到Punta Arenas,最終他倆選擇了搭便車,又知悉我們在Punta Arenas訂的仍是同一家hostel,遂相約該處再會。
Ushuaia到Punta Arenas是10hr的車程,火地島與世隔絕,車程周折,又是渡輪,又是跨越邊界,且阿根廷和智利邊界海關並不相連,而是相隔數公里各自為政,更需在Punta Delgada搭乘渡輪。臨別前我便非常擔心他們的成功率,比他們晚一日抵達Punta Arenas,我們確實在hostel相見,但Philip神情萎靡,娓娓說起他們多麼周折在寒風中等待、步行,最後甚至睡在渡輪船艙中,死命拜託一家智利家庭,才順利抵達的乖舛故事。
如此仍絲毫不減Fabio的興致,事實上,我在南美最重要的take away,便是Fabio語重心長的一席話:
在南美,如果你想從A點到B點,你通常都不會曉得清楚明瞭的方法。可是,你就只管朝B點前往,雖然途中會遇到許多曲折,可能會耽擱或發生意想不到的事,但你最終一定會抵達,而且還不一定比較慢。這是我在巴西學到的南美哲學。於我而言,這席話意想不到的勵志和實用。翌日,想前往7km外保護區的我,只知道collectivo(共乘計程車)可幫我省2km的路程,剩下的路程毫無交通工具,我遂下車後便開始步行,想5km不過也是1個多小時的腳程,孰料走不到500m,一輛漆得白皙的小貨車停了下來,地方的爺爺搖下車窗:「妳是要走去哪裡?我看能不能載妳一程。」
回程,狂風大作,沙土飛揚,在黃沙中掩耳推進,同樣情節再次重演。我只是向前走了幾百公尺,連大拇指都沒有伸出,一輛橘色工程車停下,後座穿著工程服的人員開門,自己往內挪了挪,問道:「要去鎮上?我們還有一個空位,看妳要不要上車吧!」
在Ushuaia和Punta Arenas,我和Philip、Fabio在hostel公共區消磨聖誕夜,有過不少暖心談話,很少遇見這麼隨和樂天、有他洲經驗的瑞士人。他倆在Punta Arenas向一對荷蘭夫婦購入二手車,原先打算一路行駛到Santiago再賣出,並興致勃勃地跟我說隔天就要駕駛到一個企鵝保護區,據說可以和企鵝共處。沒想到兩週以後,Philip對我說Fabio駕車時出了嚴重車禍,小客車幾乎全毀,幸運的是無人受傷,最後只好搭巴士繼續旅程,讓我不勝唏噓了好一陣。
東京小護士Kumi
El Chalten是此行WIFI訊號最弱的城鎮,餐廳昂貴稀少,在此多日停留,背包客們皆早睡早起,專心一意健行和烹飪,別無他法。我與Kumi相見時便倍覺眼熟,一思忖才發覺,好似在伊瓜蘇瀑布附近的Puerto Iguazu hostel同房,有過一面之緣。每回烹飪後我們往往對座同食,細聊之下,辭去護理工作的她,有些受不了日本過度講求服務,以及終身任用制影響,不輕易辭職的文化。她嬌小可愛,個性溫柔,卻勇於突破窠臼。到如今,她都還在旅行流浪。
Kumi最讓我驚豔的事,與山間相識的名古屋大哥一樣,都有種日本人執著到令人敬佩的毅力。因為想看Fitz Roy的日出,感覺也不是多厲害hiker的Kumi,在跨年酒酣耳熱的喧嘩暫歇時,裝備齊整,到客廳與還在用電腦的我打招呼,說她準備衝Fitz Roy的日出。
須知,Fitz Roy的最後一段,1km便是海拔300+m的落差,陡峭難行。白天尚可,夜裡難度豈止倍增,我實在頗擔心她的安危。幸好翌日早晨我起登同樣路線,正好遇見完成壯舉返程,面容疲憊的她。
名古屋大哥Nobuaki
往Fitz Roy最近且最知名的路線稱為Laguna de Tres,終點是座Tiffany藍的冰河融水高山湖,Fitz Roy和群峰作為背景,晴天時鐵定美得不可思議。我在元旦時挑戰,天氣陰晴不定,山峰卻怎也不肯露臉,勁風呼嘯,陽光被遮擋時氣溫寒冽。我倚靠巨石擋風,不知不覺昏沉歇了一個小時,醒轉時Fitz Roy好不容易清晰些許,我對著它調整相機,衝到前方定時自拍了幾張,猛地側邊有個男生問我:「要幫妳拍照嗎?」
那時下午兩點,他說他來自名古屋,南美行只有兩週,已經從早上8點就等Fitz Roy到現在。日本人和台灣人總是有種無以名狀的好感,我們決定繼續等待,直到下午4點,雲層漸趨厚重,發覺遇不上它雲開的一刻,才不無惋惜地下山。他的英文口音還行,但程度僅數中等,個性倒是慷慨又溫暖。等待途中隨口閒扯,寒風持續帶走體溫,他不斷從背包中掏出日本帶來的乾糧,無數次餵食我嚴寒所需的森永70%巧克力XD。
Laguna de Tres,後方是被雲層半掩的Fitz Roy |
巴拉圭一家六口
從Salta到Iguazu都貼著巴拉圭國境線乘車,卻無緣前往巴拉圭,跟沒把哥倫比亞排進旅程,一直是我這回的遺憾,也暗暗納入下次南美行的必訪。不過在Bariloche那間臨湖的hostel,我幸運與一家六口的巴拉圭家庭同房,四兄妹最年長的Christian正讀大學,其他幾個弟妹Willy、Sandra、Amanda都還是不到20歲的青少年,但都出落得高挑俊美,母親優雅,父親紳士溫和,是顏值超高的一家人啊!
同一晚入住,小妹Sandra拉我進hostel的酒吧玩桌遊。因為這種聚會往往不知何時可以脫身,我本想以西語不佳婉拒,但她說Christian可以翻譯。結果,連爸爸都下海一起玩,hostel酒保介紹的全是簡單又熱絡的小遊戲,幾回合讓我們立即破冰,玩得不亦樂乎。
往後每晚,把握阿根廷美味牛肉和Patagonia羊肉的我,在廚房煎排餐佐紅酒,總會遇見他們。負責餵飽眾人的巴拉圭媽媽請我吃了不少點心,如巴拉圭傳統的crema,少年少女們也熱情跟我介紹巴拉圭人愛喝的冰馬黛茶Tereré、分享彼此國家的趣事。熱愛馬黛茶的我,和他們討論烏拉圭人即便夏季在海灘也要喝熱馬黛茶的傳統,他們不禁吐了吐舌。
「巴拉圭南部炎熱的地區,夏季可達42度,光是擺在馬路上就可以煮熟雞蛋,這應該是我們國家最crazy的事情吧。那台灣呢?有沒有什麼很crazy的事情可以跟我們分享?」
我描述了夏季風狂雨驟,能把屋頂颳走,每年總會來那麼幾個的颱風。還有世界密度最高,下樓街角就有得買宵夜的24hr便利商店,看青少年少女們張大眼齊聲道「真假!」覺得好可愛,好有趣。希望下回真的能到巴拉圭拜訪他們。
荷蘭女孩Yvonne
於Mendoza因Maipu酒莊單車行旅相識,不約而同抵達Valparaiso,接著一起前往Santiago。外型優雅,因工作常駐南歐的她,對葡萄酒的認識是流淌在骨血裡的,不是我這附庸風雅只略懂略懂的外行可比。因而,起初並不覺得她好親近,但她竟是怕寂寞的類型,待得在Valparaiso巧遇,她變得很黏我,對我這種平素頗有主見,睜開眼想一想便有感覺要去哪溜達,一個人旅行也毫不倦怠的旅人,無法克制地越來越依賴。
只是對我而言,Valparaiso和Santiago是我離開南美前最後的城市徜徉,對旅伴的挑剔,在巴士上的深談,便使我明白Yvonne不是我會長久深交的友人,使我幾度婉拒她,便想多些獨屬自己的時刻,享受南美旅程的尾聲。但我們仍是在幾座城市多次相聚,幾次一起參加free walking tour,一起在街角喝咖啡、購買紀念品。我最羨慕她的該是她的工作吧,記得是在跨國露營營地任職,因此可以輪調南歐各國,且因四季,每年只須工作7個月,剩下的時間皆可旅行,是令人無比豔羨的工作型態。
以色列弟弟Daniel
在Bariloche一起與環湖單車道奮鬥的的Daniel,和離開Santiago前匆匆相識的Flor,都是讓我想起,不免會心微笑的人。他倆年紀都比我小,世事經歷亦純真得多,但價值觀卻都頗有共鳴。Daniel和Flor都是初次獨自旅行。或許因我溫厚相待,分享價值觀,他倆對我獨闖南美和遊歷歐陸的經驗推崇備至,更歡欣獨旅初期能夠識得彼此。比起經驗豐富的歐洲背包客們,他們會問出更基本、更單純的問題,卻令我隨之反思旅行的初衷。
「妳為什麼會決定一個人旅行?」Daniel問。
與歐洲背包客相處,我們從不互問這個問題,大概都太習於攫住行李便去闖蕩,而旅人擦肩萍聚。以色列男性長達3年的兵役,讓他們服役完皆會出國遊歷,幾乎無一例外,其中又以歐洲和南美為眾,兩處我皆遇到為數不少的以色列人。以國家而言,以色列對巴勒斯坦的待遇令人詬病,但以色列人卻大致親切,更因過去不曾出國,懷抱探索世界的天真。Daniel和我分享他原先和女友同行,卻在Buenos Aires分手,進而嘗試獨旅,仍在品啜這滋味,嘗試處理寂寞的心情。我不禁想起2013年秋,在波捷匈第一次獨自闖蕩的自己。
我和Daniel在租車店相遇時,他和另一個年紀略長,身材精瘦顯然慣騎mountain biking的義大利男生Gabrieli在一起。我簽完約便先走一步,原想獨自享受湖光山色。幾個停留點後,我們在林道間三人交相閒聊,最後義大利人趕時間先走一步,便剩下我和Daniel。
他母親是阿根廷人,對山林更有種本質的喜愛(對小鹿斑比中出現的Arrayanes紅樹愛不釋手),人更是秉性溫厚、心性明澈,閒聊幾回覺得價值觀對味,不妨同騎有伴,他也極是自然地把我當夥伴。過去一週健行過量,雙腿鐵腿不已,且非常不擅長騎上坡路,我對無限上下坡的折騰車道投降牽車好多次,但Daniel都耐心十足,死不下車硬踩上坡等我。還車前,我們持單車店老闆致贈的釀酒廠折價券,在啤酒湖景都堪稱一絕的Patagonia酒莊暢飲閒聊,只覺愜意疏朗,酒逢知己真的很過癮。
Cerveceria Patagonia, Bariloche |
與Flor的交疊非常短促,比起我和Yvonne長達3個城市的重疊卻食之無味,Flor更讓我相信,人與人之間一旦投緣,迸發出的共鳴和火花絕不囿於相識長短。
她在Buenos Aires唸法律系,健美妖嬈,個性樂天且喜惡分明。Santiago那陣子入夏,氣候炎熱,hostel內竟連電扇都沒有,即將經Lima一路飛回台灣的我,正滿地收拾行裝,Flor拖著大箱子進房,我們招呼後未置一詞。翌日,準備退房前與她溫和聊了幾句,她眼睛亮得很,貌似很想深聊,便一同下樓用早餐。
如我先前沿鐵軌走向馬丘比丘山腳的熱水鎮(Aguas Caliente)而識得的阿根廷大學生,Flor所述並無二致──這竟是她人生第一次獨自旅行,更是獨自出國,全因阿根廷身為南美相對發達的國家,中產階級父母充斥著跟東亞上一代很相近的思想,好好唸書、找個好工作,周圍的國家都比較落後,紊亂不太適合去。她拖著行李飛抵Santiago,心怦怦地跳,覺得是人生第一回的大冒險,便遇上旅程尾聲,舒緩溫和陪她聊天,紓解她擔憂的姊姊,眼睛亮得不能再亮,小動物般的,我內心失笑好多次,真的很想拍她的頭。
趕著前往Viña del Mar的Flor,早餐用完便匆匆回房,提著她的大行李下樓,她趨前給我一個大擁抱,非常認真地說,之後若再訪Buenos Aires一定得告訴她,她也希望能到亞洲旅行。道別後她便奪門而出,趕車而去。
我內心疑惑,想我們也沒來得及留任何資料,大概南美人總是浮誇了些,就期待真的有天再訪阿根廷,我們還能在街頭巧遇吧。我也得收拾行李,回房時卻見自己依舊敞開的衣物堆上,躺著一張大大的A4紙條,匆匆寫就卻誠意滿滿,更感人的是一句:
Life is great when you meet people like you.很可愛很可愛的情書一紙,帶著純真女孩的肉麻,但我整天心情都因此好得不可思議。是啊,旅行之所以迷人,很大一部分是人與人之間交會的光亮。
其他南美行的概述:
【南美】獨旅南美四個月
- 10月:【南美】厄瓜多,長途旅行雜感
- 11月:【南美】祕魯,長途旅行雜感
- 12月:【南美】玻利維亞,北阿根廷和烏拉圭
您好, 我有些PRAGUE 到KRAKOW 火車購票的問題可以問你一下嗎?
回覆刪除謝謝
可以呀,不過你應該留錯篇囉?
刪除